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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快到了 他们还住在未完工的建筑里

发布于:2020-11-22 被浏览:3285次

上半年父亲的去世是压垮沈鹏的最后一根稻草。八年前,我父亲用他一生种植庄稼的积蓄资助沈鹏买了一所房子,但他一天也没有住进去。老人提出再看一眼房子。小区的门是锁着的,老人不能进去。他向外看了看,说:“我看见了,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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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自来水,主人在附近的山脚下发现了一口泉水。

没有电,业主买了太阳能充电板。

没有煤气,小区的建材板就成了女人做饭的柴火。

没有厕所,白天在小区的树林里钻,或者去小区外的公共厕所。

本文首发于南方周末 未经授权 不得转载

文 | 南方周末记者 丁朵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崔頔

2020年11月15日6点,睡在毛坯房的沈鹏从寒冷中醒来。环顾四周,晨光从未从带窗帘的大玻璃窗洒出来,照亮了苍白的墙壁、灰色的混凝土地板和空荡荡的房间里唯一的装饰——沈鹏下面的铁框单人床。

这一天是寒衣节,也是沈鹏在辽宁省大连市林俊天下社区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八年前,君临新址上市,背靠大黑山景区,附近有大片樱桃园。新婚的沈鹏用当时仅有的15万元存款付了首付,买了一套小公寓。

现在孩子都上小学了,房子还没竣工验收。“亲戚朋友知道我把未完的楼铺了。”

2020年8月,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君临天下小区原开发商破产重组,这一消息在400多人的业主中传开。慌乱中,一群业主商量:留在烂尾楼,等待答复。

三个月后,他们成为热门搜索的新闻人物:在烂尾楼里,居民依靠钉在窗户上的塑料布御寒。

未完成的建筑就像繁华都市中的一道伤疤。大连、郑州、广州.许多无助的业主住在烂尾楼里。他们有的希望熬过冬天,抚平伤疤,有的决定接受命运,与伤疤共存。

在烂尾楼过冬

“我九月份搬进工地的时候,晚上还是有很多蚊子在睡觉。”33岁的美甲师郑伟(音译)穿着一件毛茸茸的白大褂。她是第二个住在君临社区的业主。

该小区位于大连经济开发区,开盘价6300元/平米左右。目前有10栋建筑施工进度不同,其中5号楼是居住条件较好的一栋:一楼按商铺设计,天花板高,空间宽,是业主的家居基地。他们把它当作客厅、餐厅、厨房、仓库、宿舍,最多能容纳20多人过夜。

郑薇住在5号楼二层82平米的房子里,和她买的那套一模一样。她在光秃秃的水泥地上铺上白色背景的粉色壁纸,在门口贴了一张A4纸,用彩笔写着“韦尔的家”。

从秋天到冬天,温度越来越低。大连虽然是沿海城市,但是没有暖气的“工地之夜”还是很难。

有的业主受不了,先撤退,有的主要靠热水瓶取暖。郑伟抱着9岁的儿子睡觉,“像抱着一个温暖的婴儿”。

70岁的王群不耐冰冻,但又不甘退缩。她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有体面工作的年轻业主不方便露面,他们已经退休了,没有后顾之忧:“我要为了大家留在这里,直到接管房子的人把房子送来。”

在5号楼一楼,年轻业主为她和另外两个“大姐姐”开了一个温室。门口挂着风帘,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搬进了一个两米多高的燃气取暖器。但为了省油,取暖器“只在睡前和记者来的时候开一会儿”。

11月下旬,业主将作为债权人参加网络会议,讨论开发商破产后的资产处置。文化程度高的业主开始分析情况,选择更多的补偿方案。王群对此无法理解。她在想,如果会议结果不如预期,应该在温室外建两个大的防火床,方便更多的业主在烂尾楼过冬。

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按照法定程序,从当地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中抽签选定一家机构担任管理人,对原开发商破产后的全部财产进行接收、审核、评估和处分。一位代表经理与业主沟通的律师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财产将按照补偿的比例和顺序分配给债权人。“我们正在一步步解决后续的施工和装修工作。”

2020年11月15日,经理与业主在君临世界社区召开沟通会。(南方周末记者丁铎/地图)

大连烂尾楼业主开完会,河南郑州的夜温应该会降到5以下。一个月前,50岁的郑州人张果(音译)带着她6岁的女儿住进了玉森市一栋未完工的大楼,因为她付不起房租。

六年前,张果看中了宇森城,当时的房价是7100元/平米。位于主城的榆神市,是郑州市城中村改造项目。张果凑了25万元,付了40%的首付,其中一部分钱是高利贷借的。

2017年是交付房子的最初时间,但张果没有得到它。这几年来,由于资金链断裂,宇森市断断续续地关闭,收楼遥遥无期。类似于张果,有2000多名买家。

包括张果在内的八个业主陆续搬进了宇森城社区。他们的“床”有时是六块泡沫板加两层床垫;有时是帐篷下的小空间,两个人挤在里面;有时是从拆迁社区拉回来的旧床垫。

没有门窗挡风。到了晚上,气温骤降。为了御寒,张果在门口挂了个帘子,用塑料布盖住了窗户。

比起寒冷,张果更担心安全。业主集资500元买了一个防盗门,上午装,中午拆。张果经常在夜里被吵醒,他害怕任何麻烦。她记得刚去烂尾楼的时候,通往小区的路上杂草丛生,没有路灯,三只狗围着她转。

抱团热身的日子

张果住在烂尾楼里,因为他“绝望”。2020年1月,丈夫去世。她在亲戚开的一家卤味店工作,疫情影响了她的收入。付了女儿的学费,剩下的不多了。

为了节省房租,张果像锚一样留在了玉森市。其他主人,有些每隔一天来住几天,有些,虽然他们不住在这里,会把丢弃的家具和闲置的床上用品给张果使用。

王群可以交房租,但她不想在大年纪租房子。她原籍齐齐哈尔,退休后想找一个气候宜人的城市养老。2012年,她和妻子卖掉了老房子,拿了养老金,在大连买了房子,“以后可以留给孩子”。

业主在各地维权。王群认为,在位社区的邻里关系比城市普通社区更和谐。她搬进烂尾楼后,白天和业主一起溜达,晚上打牌聊天,吃大锅米饭。“我们过着人民公社的生活”。

没有自来水。主人在附近的山脚下发现了一口泉水。每天早上,年轻人负责在上班前装满水桶。

没有电。业主买了太阳能充电板,白天带去上班充电,晚上带回未完工的楼房供电。

没有气。社区里现成的建材板成了妇女做饭的柴火。

里面有5盒方便面,7桶食用油,10袋大米,还有成堆的土豆、红薯、葱、茄子、白菜。从2020年9月开始,女人每晚都要开火做饭。如果回来过夜的人少,就用酸黄瓜做泡面。人多的时候,一张大长桌摆满了菜,纸杯里放满了白酒,三四十个人围着桌子站着,“比农村过年还热闹”。

“妈,我们今晚是不是住工地?”郑伟的美甲店可以留在楼上,但她儿子更喜欢住在未完工的大楼里,因为这里孩子多。四五个小男孩喜欢聚在一起,开着玩具车,在成人手机上看电视剧。他们年龄差不多,大部分都不是父母决定买房时出生的。

未完成的建筑没有粉刷墙壁,业主搬来的旧家具也很差。儿子玩的时候磕破了头,郑伟很心疼,觉得不配做妈妈。她告诉儿子不要带同学去未完工的大楼玩:“孩子看到这样的‘家’会看不起他的。”

不仅孩子会受伤。在位小区的大门通常是上锁的,业主需要翻越近两米高的铁栅栏才能进入小区。栅栏上有尖刺,有人把裤子割了好几次。后来,主人找到了最容易爬的部分,用布条裹住栅栏。晚上一个人回家,微信群喊,会有人出来点灯。

最难的是上厕所。王群的经验是晚上少喝水,白天在小区里钻树林或者去小区外的公厕。有时候尿的味道是从楼道里发出来的,主人已经习惯了。“肯定是孩子没抱。”。

缓慢的生活。

宇森城的主人唐珊珊,感觉自己的生活就像这个房子一样,停滞了。

2015年1月,她和丈夫支付了房子的部分首付。当时她刚生完孩子,打算住的离老公公司近一点。宇森市的公寓不错,正是他们想要的。

房子一直收不到,人到中年生活费也在涨。两个孩子上私立幼儿园,一个月要交4000,房租2000,外加水电煤气物业费.仅靠丈夫的工资很难维持。与此同时,郑州的房价又涨了一倍,经过几年的等待和消费,他们又失去了买房的机会。唐珊珊的头发是白色的。她染过一次,但是遮不住。

住自己的房子成了唐珊珊的执念。为了捍卫自己的权利,她住在一栋未完工的大楼里。唐珊珊的出租屋距离烂尾楼十几公里。每天晚上9点做完孩子的作业,她就从出租屋出发,骑了40分钟的电瓶车,住进了烂尾楼。第二天早上五点,她回到出租屋,给孩子做好早餐,送孩子上学。

郑州的天气越来越冷,唐珊珊有时候不想离开出租屋。但对房子的渴望又会增长,仿佛她不是住在烂尾楼里,“永远不会有房子,永远不会有家”。

如果她最终失去了这个房子,唐珊珊觉得她会被生活淹没。

沈鹏住在烂尾楼里,为的是在出租屋里给他的妻子和孩子留下空间。出租屋共60平米,其中一间租给别人。一家三口挤在剩下的角落里,他的妻子伸不开腰,于是她和沈鹏吵了起来,责怪他买房时“瞎了眼”。

沈鹏的论点。在开发商当年的宣传中,他挑的小户型,两室两厅,阳台朝南,可以看到大海。小区旁边有个规划好的小学,离大连最好的中学之一不远。他觉得自己已经照顾好了家人。

几乎同时,同事在君临旁边的小区买了房子,早几年搬进来。沈鹏显然买了房子,但他不能住。他不敢破29年房贷,每个月多交了1000多块的房租。规划的小学也是黄色的,因为小区没建成。

上半年父亲的去世是压垮沈鹏的最后一根稻草。八年前,我父亲用他一生种植庄稼的积蓄资助沈鹏买了一所房子,但他一天也没有住进去。老人提出再看一眼房子。小区的门是锁着的,老人不能进去。他向外看了看,说:“我看见了,我们走吧。”

“我觉得我的生活慢了很多。”从某种意义上说,住在一栋未完工的建筑里对沈鹏来说是维持婚姻的无奈之举。“我不能总是在老婆孩子面前暴露自己的无助。”

“几个小伙子因为房子没结婚,有的结婚了就走了。”王群和她的室友最喜欢的话题是向客户介绍年轻的业主。她开玩笑说,如果执政的社区今年冬天能交付房子,明年春天将成立一个婚姻介绍所。

与烂尾楼共存

也有一些业主纠结了半辈子的烂尾楼。

澳洲别墅(Australia Villa)是广州郊区的一个大型楼盘,已经有近20年未完工。1997年开盘销售时,以环境优雅、山川秀美为卖点。如今山上密集分布着数以百计的破败建筑,无人问津的道路上野草疯长,一些未完成的建筑如同废墟。

目前有30多位业主入住澳洲别墅。75岁的刘永光和母亲一起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直到母亲去世。在他的记忆中,1999年他搬进来的时候,澳洲别墅还是很热闹的。有接送上山的大巴和去广州的专车。

但在2003年,随着开发商资金链出现问题,澳洲别墅没落,原先承诺的配套设施没有解决,班车逐渐消失。

在广州的澳洲别墅,数百栋未完成的建筑矗立在群山之中。(崔伟/地图)

最近的菜市场在镇龙镇,来回要两个小时。刘永光每周都会在固定时间用自己的面包车带邻居去买菜。大家从菜市场回来,在冰箱里吃了一个星期。

87岁的马敏庄,以前坐刘永光的车逛街。她曾经是一名大学老师。退休后,她住在澳大利亚别墅,仍然一个人住在这里。马民壮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山庄里度过的,业余时间看小说,读古诗,每天早晚都在山庄里溜达。我儿子每周来一次,带必要的生活用品。

这一两年来,马民庄发现,来住烂尾楼的人多了,久违的孤山别墅活了。附近的金坑村被拆迁,部分村民无地居住。与前业主协商后,以低廉的租金搬进了澳洲别墅。门前杂草被清除,蔬菜萝卜被种植,衣服被子被成排挂在路边,还有人搬出桌子在院子里聊天吃饭。

马民庄在他家门前种了杨桃。到了秋天,树上长满了杨桃。邻居来串门,家里送芭蕉,和马敏庄聊了聊近况。

生活看似顺利舒适,但马民壮并没有放弃拿回房子的希望。在过去的20年里,仍然有许多业主在努力捍卫自己的权利,刘永光就是其中的一名民选代表。澳洲别墅部分业主经历了多次变更,协商不一致,导致项目难以推进。房产还没有重建,当年的购房者还没有拿到房产证。

20年的烂尾楼生活,是郑伟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的生活。短短三个月,她在颤音上发布了73个分享烂尾楼业主生活的小视频,排名前一的获得了33万人的好评。她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吸引眼球:“现在住在未完工的楼房里,就是为了尽快搬出未完工的楼房。”

“不迟于明年9月。”郑伟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因为到那个时候,儿子应该上小学四年级了。“如果房产证还没下来,他也不会急着上初中。”

但是,没有人能给郑伟任何承诺。郑伟不知道她将在联合国军司令部呆多少年

(文中沈鹏、郑伟、王群、张果、唐珊珊为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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