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健:《钱锺书选唐诗》作为私人选择
纪念钱钟书老师诞辰110周年暨《钱锺书选唐诗》新书分享会在京举行。左起：张健、刘宁、葛、臧永清、谢思伟、周、
作为私人选本的 《钱锺书选唐诗》
正文|张健(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
这篇文章是根据作者在分享会上的发言的速记草稿写成的
非常感谢人民文学出版社给我这个机会和大家分享我的先读感受。刚才三位老师讲了很多，但是留给我讲的空间不多了。幸运的是，周老师(当时的人民文学出版社副总编、新闻发布会主持人)给了我在宋代话多的位置。其实我的硕士是唐朝董乃彬老师的，博士是宋朝陶文彭老师的。后来我把重点放在宋朝。我就在老师说的基础上说说两种感受。
钱钟书(1910年11月21日-1998年12月19日)
一、偏爱宋调的钱锺书老师
第一，这本书对研究钱老师的诗学观具有重要意义。选择了308位诗人和1997首诗，因为我们读了这本涵盖了很大范围的选集。其中，中唐诗人白居易入选最多，共184首，其次是盛唐至中唐之间的杜甫，共174首。其他入选诗人写的诗数不是两位数就是一位数。盛唐诗人的代表李白，仅入选23首，他排在第20位，我觉得这个结果可能还是反映了钱老师本人的诗学观念。
钱先生在《谈艺录》年讲过“诗分唐宋”，把中国诗歌的审美类型分为两种，一种是唐诗类型，讲究表情丰富，声韵丰富，一种是宋诗类型，讲究筋骨。钱先生总结的两种类型，都是很有开拓性的。他指出“诗分唐宋”，不是分朝代，而是分风格，不同于体质。唐诗中也可以有宋诗的类型。这不是从朝代分的，而是从审美风格分的。
我觉得钱钟书老师写过一篇文章：《中国诗与中国画》，讲的是对白居易、杜甫、李白的诗的总结。他说李白言辞豪放，杜甫思想深邃，白居易议论畅快。深沉的思考和自由的讨论既是宋的审美范式，也是宋最重要的特征。是否能从这方面理解，他之所以少选李白，并不是因为李白的诗写得不好，而是出于自己的审美偏好，更喜欢宋调。
钱老师选了思力深刻的杜甫174首，议论畅快的白居易184首，这很明显体现出他内心深处对宋诗审美类型更为倾心。,我做了统计。无论是选本诗人还是选本诗词，中晚唐诗人占80%-90%，诗词占80%以上。中晚唐比例很高。其他选本往往多选择盛唐时期，这本选本《钱锺书选唐诗》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强调中晚唐。刚才葛老师和谢老师也讲过这一点。我数了一下诗数前十的诗人，白居易、杜甫、李商隐、杜牧、元稹、王建、韩山、刘禹锡、孟郊、姚合。中唐除了杜甫人缘好，还有寒山，外人，人生无常，初唐诗人几乎没有。而且我统计的选诗数前五十的诗人，初唐和盛唐选的诗人很少，只有个位数，包括王维、李白、孟浩然、高适。另外，我们看到这部选本的特点是，特别重视中晚唐诗人。,喜欢宋初的三体：晚唐、昆西和白居易(白体)，实际上是继承自中晚唐。而且史学界有一种说法，比如陈寅恪老师也提到中唐其实是宋文化的开创者。我从这个角度来理解钱先生的选诗特点。
其实这也反映出钱老师选的诗和他一直喜欢宋调这个审美范型有一定关系，因为中晚唐和宋代的诗学都是一脉相承的
无论是官方选诗还是二、富于“个性”的唐诗选本,诗人选诗，绝大多数诗人都是向世界展示的，所以诗集的出版体现了更多的社会功能，所以选集中的“公共”意识更加明显。钱老师的诗不一样。这本选集是给江洋和他的女儿钱媛的。这是一本私人选集。可以不戴口罩大胆选择，不体现社会教育的目的，也不体现政治标准。
就像谢老师和刘老师说的，这个选集有点“任性”。当然，由于钱老本的想法，像《谈艺录》中写的担忧，第二，除了研究钱老师诗学思想的意义，这个选本在整个诗歌选本史上具有独特的价值。也会在选择中投射出自己的家乡情怀，但他自己的个性更多的体现在选本中。
《钱锺书选唐诗》插入
刚才葛老师也重点讲了比如皇帝诗词，我们一般更喜欢唐太宗的《帝京篇》，因为它气势磅礴，能表现出皇帝从容不迫的“儒雅”，或者不选《帝京篇》，肯定会选《赐萧瑀》。唐太宗给了大臣的：“风知草，《板》 《荡》知忠臣。勇者知正义，智者必惜仁。”向大臣们表示皇帝的鼓励和信任。但是，据我所知，也许钱先生认为这是帝王的架子，不是普通人的，普通人没有机会讲这些话，所以他没有选择这些。他选择了唐太宗黄明的《经邹鲁祭孔子而叹之》，这是我们共同的悼念先贤之情。而他选择了武则天的《如意娘》。《如意娘》其实表现了人类女性真挚的相思之情。此外，他选择了蒋菲的《谢赐珍珠》，《谢赐珍珠》，这也是人类共同的感受，那就是对抛弃女人的仇恨。他还选择了张淮王子的《黄台瓜辞》，这也是一种反映一个人危险的恐惧和怨恨。这些都是回归人性本身后可以分享的情感体验。
《全唐诗录》手稿第一页
他也选了孟云卿的，所以选了两首，一首是《古挽歌》，表现了人们对死去亲人的哀思，如何超脱，如何鼓励。他还选择了《寒食》，《寒食》，体现了另一种情感。下面我会详细解释——。他体现出一种幽默。《寒食》写了一首与以往寒食诗不同的内容，“穷人往往没有烟火，这不仅仅是明朝推的”，也就是说，一个人太穷，不是因为寒食节不举火，而是因为他每天不举火，经常不举火，表现出逆境中自嘲式的幽默。
钱老师重视选择人类普遍的、共同的心理感受，也更倾向于选择表达日常生活的兴趣，尤其是在生活的逆境中，能体现幽默、自明的诗。我觉得这可能和他的智力经历有关。在逆境中，他可以通过自己的审美能力或文化超脱能力来幽默自己。我再举一个著名的诗句，比如他选了老杜的《醉为马坠，诸公携酒相看》。我们一般不会选老杜的这首诗。因为这首诗是杜甫在夔州时写的，他喝醉了，从马上摔了下来，受了伤。他周围的朋友带着礼物和酒来看他。他拿着酒，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这首诗我们似乎没有什么高格调，但老杜把生活中这种不愉快的小事写得很有趣。当初他回忆自己少年时帅气的骑马姿势。当他转动笔时，他写道他想重温那一年的勇气。结果廉颇年纪太大了，估计马不配合，就把他拿下了。所以“没有危险，人生是幸福的，也是屈辱的”，所以人生太骄傲了。知道这个信息，你的朋友都来吊唁了，于是又起身喝酒。"酒和肉就像山一样，有一段时间."至于杜甫的解释，他说“第一宴悼丝移竹”，但他根本没有吸取醉酒的教训，反而和嵇康的《养生论》同归于尽。事实上，他是想及时行乐。
我注意到新中国成立后，萧涤非、倪启新、聂诗桥、等老师的《杜诗集》都没有选这首诗。我想可能是因为他们选择诗歌的目的是为了向世界、读者和公众展示，所以他们应该选择更积极、更有启发性的诗歌。这就是“公众”在工作中的社会作用。但钱先生在选诗时并不一定要体现这些东西，所以他大胆地根据自己的爱好去选。
然而，他不是很片面的任性，他在选诗之前对宋代诗歌整体面貌和唐代诗歌总体面貌是非常熟悉的，他在博通的基础上的“任性”，可以说是“个性”。
最后说点题外话。得到这本书我仍然很兴奋，因为钱老师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不同的东西。我是从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调到北京大学的，对中国社会科学院的资深学者非常尊敬。而且《钱锺书选唐诗》这本书装订得那么好，设计得很有庄重喜庆的意味。今天是北京的第一场雪。今年因为疫情，大家无聊了一年。我想，大家都说诗有疗愈和疗愈的意义，审美有超越苦难的巨大力量。我认为今天是一个好兆头，预示着我们今年将翻过这紧张的一页。钱老师的书是开启新幸福的契机。谢谢大家。